2012年1月27日 星期五

(quote) 許冠文笑看人生:一生一世好容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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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冠文笑看人生:一生一世好容易
訪談錄 吳雄

每逢過年總想起許氏三兄弟,去年11月許冠英去世,港人就像打麻雀三缺一,總覺得缺些什麼。大哥「冷面笑匠」許冠文承受喪弟之痛,下月出演棟篤笑為生命熱線籌款,使氣成雞泡魚的港人重拾歡容,也替看似無路可走的人撥開雲霧見青天。

前往觀塘駿業街工廠大廈做訪問前,巴士經過當年的鑽石山木屋區,筆者腦海泛起《大軍閥》裏的光頭大帥、《半斤八両》裏的私家偵探,以及《雙星報喜》裏拿槌仔、戴假鬍子問「點到你唔服」的許冠文,他童年時就在那裏住過。

自許冠英過身後,翻開娛樂版總不忍看到許冠文,因為照片裏的笑容跟過去大不一樣。他在棟篤笑《男女戰爭》的宣傳活動上,說過忘不了亡弟,還說如果能跟他一起表演就好了,又後悔過去對弟弟太嚴厲。

幸好,筆者眼前的許冠文已恢復得七七八八,一見面還鬼馬地掏出紅色眼鏡問:「這副眼鏡你喜歡嗎?紅色的。」隨即戴上。

用電影改變觀眾

筆者很體諒許冠文的心情,在世的人對故人總是充滿愧疚。在問他對生命的看法之前,我先說出自己的看法。「我覺得生命就是有話直說,祖母去世前最後一次見面,她總問我有什麼想說,可惜由於性格內向直搖頭;到她去後,很多話想說卻已經沒法說。」

許呆呆聽着,嘆口氣說:「我完全贊成你說的話,有話不說最笨,我贊成老外那套,中國人全部收在心裏。我愛你就要天天說,有什麽好肉酸的?總把最重要的、最好聽的對白在臨死前才說,是不是傻?」

說完,他問助手拿紙巾拭淚,再回答筆者的問題。

「什麽是生命?這個問題很大,我嘗試回答你。我覺得生命是悲傷的,我們從哪裏來、生存多久、將來去哪全不知道,在三不知的情況下面對這個世界,眼前盡是不公平,怎麽可能快樂?」

既然先天下來就是悲傷,我們只能扭轉角度和看法,否則肯定痛苦到底,既然改變不了世界,只能改變自己。許冠文覺得電影可以改變觀眾的人生觀,因此接拍的全是喜劇。

「電影讓世人覺得世界其實很美好,或灌輸生命美好的觀念。幾十年來很多人游說我拍什麽恐怖、殺人的寫實片,說現實就是如此殘酷,但我都推了。為何現實已經如此殘酷,還要去拍呢?」

許冠文透過電影把現實的荒謬演出來,讓觀眾苦中作樂,「現在發現喜劇很難拍,因為翻開報紙看到的新聞,比我的劇本還要荒謬百倍。」

許冠文謙稱一生只做兩樣東西:拍笑片和演棟篤笑。最近他看過最正的片是《那些年,我們一起追的女孩》,「散場後五分鐘仍然回味無窮,讓我們覺得世界很美好,那幾個男生雖然得不到女主角,仍然不減對她的愛慕,這就是無奈人生中的積極面。」

許冠文沒錯過自己的「沈佳宜」,太太就是大學同學,這位笑匠怎麽看婚姻?「男與女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動物,男人講邏輯,女人講感情,玩一兩年沒關係,如果一輩子困在籠子裏,肯定行不通,不知道誰發明的(婚姻),簡直就是傻瓜。」

他說得眉飛色舞,一邊轉着椅子,突然失去平衡幾乎摔倒。「哎啊,小心!」筆者話音未落,他左手已按着桌子,坐好身子面不改容,讓人想起《半斤八両》的烏龍偵探。

緣何婚後夫妻都覺得彼此變了?「婚前大家都在演戲,拍拖時展示好的一面,婚後大家都演不下去,於是彼此的缺點湧現。結婚其實是套餐,你接受她的優點,就要接受她的缺點。」

「以前跟她拍拖時常跟母親吃飯,她讚我孝順,婚後卻說我很自私。我們要接受女人就是這樣的,所以一出現矛盾,我就忘記她的缺點,拿出寫上她五大優點的紙張,氣就消了。」五大優點包括為自己購買適合尺寸的內褲。

「我老婆有天說牙痛,都約好了看牙醫,結果卻先去弄頭髮,男人怎麽會明白理髮比牙痛重要?比如最近意大利郵輪沉沒,她還問我傻問題,說如果我們在船上,我會先救她還是媽媽,這就是女人!當然是救阿媽啦!阿媽沒得換嘛!女人永遠不會懂的。」

筆者也這麽回答類似的質問,許冠文提醒若老婆一旦有不滿,就要記住不要跟她計較,不重要的事盡量順她的心意,「你對,你對!」這樣很容易一生一世。

這位笑匠還分享自己最經典的夫妻對話,「十多年前有一天,我老婆突然發怒說懷疑我一直在演戲,騙她一輩子,那晚我沒有喝酒,我說我就這一世,就是用來騙你,你滿意嗎?這句話不得了!」最後還模仿老婆的動作,聳聳肩走開:「哼!」

夫妻相處如是,兄弟朋友也如是,能在一起自然有其過人之處,何必因一些缺點而翻臉?

一份計劃書改寫一生

許冠文有一子一女,女兒唱過歌後來淡出,兒子則在大陸搞果汁甜品生意。這位慈父嘆當今香港謀生難,「我覺得目前的社會難得多。我們以前很艱苦,但仍有很多機會。我現在的子女雖然也有機會,但比我們難得多。現在做個小生意也難,賺得再多也敵不過租金加幅,不像以前做魚蛋做得好就可以發達。」

回顧自己的演藝事業,他說得輕描淡寫,無綫《雙星報喜》出名後,飾演《大軍閥》走上影壇,後來成為一代笑匠。

「以前無綫剛開台,他們覺得許氏兄弟不錯,就給我們做《雙星報喜》。現在紅不紅還要看政治,就算你有實力也未必給你機會。現在變得有系統,如果我和許冠傑這樣的人出身在這個年代,可能出不了位。」

「我們當時一個禮拜播三天,總共三十分鐘,《歡樂今宵》做足五晚,每晚一小時,我們的人工跟《歡》的監製人工一樣。當年由老闆到員工都很單純,大家互相幫忙,只求把工作做好,現在不行,太複雜。」

看似順風順水,但第一步其實很不容易。1968年,無綫想搞中學生問答比賽,面試時老外老闆要他三個月交出建議書,結果他當晚就做好,翌日早晨交上,對方看兩頁:「許先生,這個計劃可行……人工從昨天開始算,月薪5000元夠嗎?當年教書月薪才675元。」

就這樣,他從問答比賽主持走進《歡樂今宵》,開始了自己的青雲路……

幽默感的現實作用

也許是香港的現實太荒謬,許多人因此提前結束人生,這對冷面笑匠許冠文無疑是諷刺,因為證明他透過笑片激勵港人的任務已經失敗,因此他這次靠棟篤笑《男女戰爭》開解港人,也給生命熱線籌款。

「我偶爾都會發姣做做棟篤笑,2005年就曾在紅館做過,今年又做了兩場。我覺得香港年輕人應該多點幽默感,這個很重要,將來做總統、追女孩很有用,因此在浸會大學開堂教授。後來覺得做棟篤笑收錢意思不大,應該想辦法回報社會。」

剛好春天實驗劇團的高志森找許冠文幫忙,做一場給生命熱線籌款,原來許一直不信這機構,「他(高志森)說這個會是接自尋短見的人來電,希望他們不自殺。我心想:『有沒有搞錯,怎麽可能有人那麽厲害,在人自殺前聽個電話就能救人』?」

後來親自去鑽石山附近的辦公室參觀,小小的房間放上十多個電話,大部分是義工,只有兩人是受薪。許冠文參觀過後感受很深,「他們主要是聆聽,人自殺前都知道有哪些路走,不用你教,他只是想有人聆聽。他們不會跟親人、朋友說,只剩下一個號碼。」

「只要他願意跟你聊超過一兩個小時,一直聽下去,他們就不會走上絕路。他們經過八堂訓練,他們覺得世界不夠溫暖,你一說教他就閙出人命。也不能投入感情,許冠文你不出來我去死。」許冠文像經驗社工般向筆者解釋生命熱線的難度。

目前香港怨氣太重,這個電話熱線的確很有意義,但為什麽以《男女戰爭》作為今次棟篤笑主題?許冠文表示數據顯示,55%以上自殺者都跟感情有關,都是男女戰爭的落敗者。這場棟篤笑以許冠文婚姻生活的真實例子和感受,讓觀眾在嘻嘻哈哈之餘,為這場男女戰爭備戰,也為處於冷戰的男女斡旋。

這場秀內容大致分為接受男女有別,「不能為了對方的缺點而生氣,既然嘆了對方的好東西,就要接受這個套餐。」至於上文提到的用這輩子欺騙老婆,也是這場棟篤笑的焦點所在,但對於為何要欺騙對方,許冠文怎麽也不肯說,表示要賣個關子,「等我當晚穿上晚禮服,當眾告訴大家!」

訪問完結之前,這位笑匠還給我親手寫的序言,希望我們幫忙推廣。如此有意義的舉手之勞,又怎能拒絕?

撰文、攝影:吳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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